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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亦快哉"三十三则-----金圣叹 # R- u& {3 I8 [ K- I
其一：夏七月，赫日停天，亦无风，亦无云；前后庭赫然如洪炉，无一鸟敢来飞。 汗出遍身，纵横成渠。置饭于前，不可得吃。呼簟欲卧地上，则地湿如膏，苍蝇又来缘颈附鼻，驱之不去，正莫可如何，忽然大黑车轴，疾澍澎湃之声，如数百万金鼓，檐溜浩于瀑布，身汗顿收，地燥如扫，苍蝇尽去，饭便得吃。不亦快哉！
) x9 V% K1 O( {9 W6 t: o/ W) E 其一：十年别友，抵暮忽至。开门一揖毕，不及问其船来陆来，并不及命其坐床坐榻，便自疾趋入内，卑辞叩内子："君岂有斗酒如东坡妇乎？"内子欣然拔金簪相付。计之可作三日供也，不亦快哉！ * x4 M9 j0 M' a3 A
其一：空斋独坐，正思夜来床头鼠耗可恼，不知其戛戛者是损我何器，嗤嗤者是裂我何书。心中回惑，其理莫错，忽见一狻猫，注目摇尾，以有所睹。敛声屏息，少复待之，则疾趋如风。 2 ~( F- b# }# W: u
其一：于书斋前，拔去垂丝海堂紫荆等树，多种芭蕉一二十本。不亦快哉！" F8 G* B- }" J& i5 I
其一：春夜与诸豪士快饮，至半醉，住本难住，进则难进。旁一解意童子，忽送大纸炮可十余枚，便自起身出席，取火放之。硫磺之香，自鼻入脑，通身怡然，不亦快哉！ 其一：街行见两措大执争一理，既皆目裂颈赤，如不戴天，而又高拱手，低曲腰，满口仍用者也之乎等字。其语刺刺，势将连年不休。忽有壮夫掉臂行来，振威从中一喝而解。不变快哉！ 1 ?. l I3 F2 r. U
其一：子弟背诵书烂熟，如瓶中泻水。不亦快哉！ 7 C' ]! f4 ], }9 J0 I
其一：饭后无事，入市闲行，见有小物，戏复买之，买亦已成矣，所差者至甚少，而市儿苦争，必不相饶。便掏袖下一件，其轻重与前值相上下者，掷而与之。 市儿忽改笑容，拱手连称不敢。不亦快哉！ " @! Y; |) Q( `3 K! b
其一：饭后无事，翻倒敝箧，则见新旧逋欠文契不下数十百通，其人或存或亡，总之无还之理。背人取火拉杂烧净，仰看高天，萧然无云。不亦快哉！
; A5 v; i7 Z: U. c3 {其一：夏月科头亦足，自持凉伞遮日，看壮夫唱吴歌，踏桔槔，水一时涌而上，譬如翻银滚雪。不亦快哉！ , @8 T7 S& }; |
其一：朝眠初觉，似闻家人叹息之声，言某人夜来已死，急呼而讯之，正是一城中第一绝有心计人。不亦快哉！ ' F8 Q9 n' l0 [+ H
其一：夏月早起，看人于松棚下，锯大竹作筒用。不亦快哉！ ! r& j; | r# l; @, O+ x
其一：重阴匝月，如醉如病。朝眠不起，忽闻众鸟毕作弄晴之声，急引手搴帷，推窗视之，日光晶荧，林木如洗。不亦快哉！
& }$ E2 q- R3 R+ ?/ x其一：夜来似闻某人素心，明日试往看之。入其门，窥直闺，见所谓某人，方锯案面南看一文书，顾客入来，默然一揖，便拉袖命坐曰："君既来，可亦试看此书。"相与欢笑。日影尽去，既已自饥，徐问客曰："君也饥耶？"不亦快哉！ 4 r# U, {' t4 j3 ~5 X- X5 r/ J5 C
其一：本不欲造屋。偶得闲钱，试造一屋，自此日为始，需木，需石，需瓦，需砖，需灰，需钉，无晨无夕，不来聒于两耳。乃至罗雀掘鼠，无非为屋校计，而又都不得屋住。既已安之如命矣。忽见一日屋竟落成，刷墙扫地；糊窗挂面。一切匠作出门毕去，同人乃来分榻列坐。不亦快哉！
3 K. b: A0 Q, r; Y3 `3 R* K5 j其一：冬夜饮酒，转复寒甚，推窗试看，雪大如手，已积三四寸矣。不亦快哉！ 7 I1 s- Y' f7 ^
其一：夏日于朱红盘中，自拔快刀，切绿沉西瓜。不亦快哉！
0 E# g, T6 W- `2 B- Q8 H其一：久欲为比丘，若不得公然吃肉。若许为比丘，又得公然吃肉。则夏月以热汤快刀，净割头发。不亦快哉！ ' [: O: p, G: `9 X8 t* a+ r! a3 Y
其一：存得三四癞疮于私处，时呼热汤关门澡之。不亦快哉！
, L' _8 N, z5 _2 Y4 s( E/ e' N( q其一：箧中无意忽检得故人手迹。不亦快哉！
; Y9 l2 E* I5 }: @8 o9 w5 y其一：寒士来借银，谓不可启齿，于是唯唯，亦说他事。我窥见其苦意，拉向无人处，问所需多少，急趋入内，如数给与，然而问其必当速归料理是事耶？或尚得少留共饮酒耶？不亦快哉！
3 o9 i+ D6 u6 Y% o其一：坐小船，遇利风，苦不得张帆，一快其心。忽遇■舸疾行如风，试伸挽之，聊复挽之，不意挽之便着。因取缆，缆向其尾，口中高吟老杜"青惜峰峦过，黄知桔柚来"之句，极大笑乐。不亦快哉！
" |; h3 Q* h+ M6 r其一：久欲觅别居与友人共住，而苦无善地。忽一人传来云有屋不多，可十余间，而门临大河，嘉树葱然。便与此人共吃饭毕，试走看之，都未知屋如何。入门先见空地一片，大可六七亩许，异日瓜菜不足复虑。不亦快哉！ : ~0 @. E# ]* z, ^3 [/ s; v) `
其一：久客得归，望见家门，两岸童妇，皆作故乡之声。不亦快哉！
% k& ^$ j" g T! J8 ]3 V其一：佳磁既损，必无完理。反复多看，徒乱人意。因宣付厨人作杂器充用，永不更令到眼。不亦快哉！
4 A$ Y; x$ |, `% a其一：身非圣人，安能无过，夜来不觉私作一事，早起怦怦，实不自安。忽然想到佛家有布萨之法，不自覆藏，便成忏悔。因明对生熟众客，快然自陈其失。不亦快哉！
& @' V6 A' F8 j) J! r; ^6 a4 d$ G其一：看人作擘窠大书，不亦快哉！ " Z& a& P, A D
其一：推纸窗放蜂出去，不亦快哉！ 8 D1 g, ?& @* A: [% t' h
其一：做县官，每日打鼓退堂时，不亦快哉！ " \- Z( N0 b0 l! D5 c l; Z
其一：看人风筝断，不亦快哉！
: m4 N+ o: z5 X4 x& L* A+ i; |其一：看野烧，不亦快哉！ , S" }7 | W. y9 K
其一：还债毕，不亦快哉！ 4 w2 t c. U: h2 x; m
其一：读《虬髯客传》，不亦快哉！: E3 [5 x" l B9 J& C
古之人安贫乐道若是，吾人诚不如也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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